2021年2月,缅甸军事政变再度让这个东南亚国家受到了世界的关注。一些国家谴责军方政变,中断了缅甸的民主改革,颠覆了缅甸的改革成果。但实际上直到如今,缅甸的形势与未来景象仍不明朗:
这片“改革”中的土地,是否能被称为“黄金处女之地”,仍要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。
独特的建国故事,奠定“军政府执政”基础
缅甸地区,在旧石器时代已有人类居住、活动的痕迹。在缅甸境内的伊洛瓦底江边,曾发现了距今5000年前的文明遗迹。
公元前200年,缅甸地区就已经存在了独立政权
。因为此地是古代中国与古代印度通商之路之一,故而得到了一定的发展。
1278年,元朝大军攻入缅甸,将此地政权消灭,设置为元朝的一个行省,后来并入了云南行省。但随着元朝对此的控制力的减弱,缅甸地区再度恢复独立统治。在明清两朝,缅甸地区政权与中原王朝发生过数次边境战争,
最终以缅甸向中原王朝朝贡作为结束
。
1824年到1885年,英国通过三次英缅战争,全面占领了缅甸,清朝政府提出抗议但无效。随着1886年《中英缅甸条约》的签订,缅甸全面沦为了英国的殖民地,且仍要按照旧例每十年向清朝朝贡。
图 | 1852年,英国印刷的仰光大金塔图片
英国将缅甸作为在远东地区的粮食生产基地,但却从印度迁来大量的劳动力从事农业生产,从而使得大量缅甸农民破产。加上英国历来的“以少治多”策略,使得缅甸地区人口众多的缅族人反抗情绪日益高涨。
二战爆发,英国在全世界范围内的控制力减弱,缅甸的民族独立运动随之开始高涨。
昂山素季之父,昂山将军就是缅甸独立势力中最为杰出的代表
。
图 | 昂山将军
昂山是一位大缅族主义者,他的理想是建立一个以缅族为主导的独立国家。
为了完成理想,昂山并不在乎手段
:
昂山早年投身社会主义运动
,在缅甸共产党的建立中提供了很多帮助,还曾前往中国寻找我党的帮助,但在厦门被日本特务拦截,在劝说下
转向当时侵略中国的日本寻求帮助
。
昂山以及29位缅甸青年在海南、台湾等地接受了军事训练。1941年,昂山建立了“独立义勇军”,带领日军进攻缅甸,并于1942年3月占领仰光,同年7月彻底击退在缅英军。
1943年,
昂山建立了缅甸国,成为了日本的附庸国
。
昂山还曾配合日军击败中国远征军,残忍杀害远征军战士。因此,昂山与缅甸共产党等党派在事实上已经决裂。但昂山也并非一个法西斯主义者,他很快察觉到法西斯势力的衰退,于是
在1944年建立“反法西斯组织”并出任军事指挥官
。很快与英军达成协议,确认将参与对日作战。
昂山通过倒戈盟军和驱逐缅甸共产党,最终保证了缅甸得以在二战结束后独立建国的事实
。缅甸的建国历程是一段“左右横跳”的历程,
昂山的“反复无常”确实是最大程度地保护了缅甸的国家利益,但实际上也造成了缅甸内部各派的分裂与对立
。而能够维持缅甸局势稳定的,只有昂山一人。
1947年,昂山与英国确定了缅甸将在一年内完全独立的协定。为了维持国内稳定,昂山又与国内各派势力共同确定了《彬龙协定》。眼看缅甸即将完成独立,昂山却在1947年7月19日被刺杀,缅甸失去了这位“主心骨”。
图 | 1947年 昂山(图右)与家人的全家福
而接替昂山的吴努(缅甸人有名无姓,“吴”只是一种敬称)并没有昂山的影响力和手腕,缅甸国内很快陷入了混乱状态。
焦头烂额的吴努,只得向昂山的战友奈温求助,希望军方帮助稳定局势。然而奈温却借此机会掌控了国家政权:1958年,吴努“自愿”成立军事看守政府;1962年,奈温发动政变,开始了缅甸的“军政府时代”。
治国无能的军政府与缅甸民主运动
奈温曾是与昂山一同缔造缅军的元老,然而他和昂山却并不是一路人。
如果说昂山是一个略显现实的理想主义者,那么
奈温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
——奈温对于建立一个富强的缅甸并无兴趣,他只是喜欢享受“第一人”的快乐。
因此,奈温军政府的治国政策几乎完全出于奈温的个人喜好,有些政策堪称“莫名其妙”:
1963年,当时缅甸国内的反对派常通过黑市获得物资,而奈温认为“大额钞票有利于黑市买卖”,于是在零赔偿的境况下销毁了大量的大额钞票,让无数家庭的多年积蓄凭空消失;
1964年,奈温又打着“推行国有化”的名义,强征民众资产。而实际上只是为了补充内战物资,镇压国内的反对派;
1987年,因为奈温认为“9”是一个“吉利数”,有利于经济发展,于是强行收回“面额数字不能被9整除”的钞票,仅仅留下45、90面额的钞票。
奈温的种种奇葩操作,使得缅甸人民苦不堪言。最终于1988年8月8日,爆发了缅甸历史上第一次民主运动
“8888民主运动”
。
图 | 8888民主运动的示威者,在仰光大金塔前集结
而当时从英国回来,在医院照顾母亲的昂山素季,就在这次运动中偶然地走上了历史舞台,成为了缅甸民主运动的代表人物。
然而8888民主运动最终在军政府的血腥镇压下失败:1988年9月,军方宣布接管政权,对全国实行军事管制,军队直接开进城市,对示威者进行无差别开火。短短一星期内,1000多名僧侣、学生和儿童丧生,大批人逃入森林,甚至越境逃亡。
此后数年,缅甸军政府的独裁统治依然没有丝毫改变:虽然在1990年实行了首次民主选举,但发现昂山素季创建的全国民主联盟胜选之后,
军方直接宣布不承认选举结果,再度实施军事管制,关进昂山素季。
倒行逆施之下,缅甸的国家境况也是每况愈下,缅甸已然成为全球最贫困国家之一。这种惨状最终使得军方内部也发生了分歧和政变。
图 | 缅甸前最高领导人 丹瑞大将
1992年,丹瑞大将上台,对军政府的施政方针做出了改革:
减缓了对少数民族的打击,甚至从孟加拉国接回了25万罗兴亚难民;
对内打击腐败,放宽经济管制,对外改善关系,加入东盟,吸引外资;
释放2000多名政治犯,但并没有取消对昂山素季的软禁。
丹瑞执政19年,使得缅甸的GDP从60亿增长为600亿。但这也仅仅只是“补课”而已,甚至就连质变的量变基础都未能满足。
2007年8月,缅甸政府取消燃油补贴,再度引发民众抗议活动。此次活动中,数千名僧侣加入,徒步突破封锁线,前往昂山素季软禁地。
在缅甸,9成人口信仰佛教,佛教在缅的影响力可见一斑。僧侣们的加入使得此次抗议示威活动的影响力大增。
图 | 佛寺商场区夜景
最终于2008年,军政府同意修宪,并于2010年通过民主选举成立新政府。
2010年11月,昂山素季重获自由,2012年当选议员,2016年她创建并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胜选,昂山素季成为了缅甸实际最高领导人,缅甸总统也由她的盟友廷觉、温敏先后出任。
图 | 2011年11月,昂山素季在仰光举行竞选活动
缅甸的“民主改革”似乎是拉开了序幕,逐渐走向高潮。然而见证了2021年政变的我们都知道,这只是一场徒有其名的民主改革。
2021军事政变揭露的真相:从未远离舞台的军方
缅甸军方虽然治国水平堪忧,但在掌握权柄的水平却并不差。
2010年的民选政府中,军方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位置。
在联邦和各省议会中,军方直接占有1/4的“天然席位”,同时军方还控制着一个傀儡党派“联邦巩固与发展党”,军方席位和傀儡党派的议会席位超过了1/3。而缅甸新宪法规定,只有获得3/4的选票支持才能够修改宪法——军方实际上拥有了对于“修宪”的最终决定权。
在缅甸政府中,军方牢牢掌控国防、内政、边境等紧要部门和军队内部的人事权,缅族地区的地方政权也都是军方控制。军方同时掌控着“国防与安全委员会”,
这个委员会拥有“紧急状态权”,可以随时接管政府,解散议会,实行军事管制。
此外,军方实际上拥有近乎完全独立的财政权。新政府成立以来,军方的预算占比一直维持在国家预算的13%左右。而“缅甸经济控股有限公司”和“缅甸经济公司”两个军方控制的企业,直接掌控着缅甸的金融、油气、矿产、珠宝等行业。
图 | 敏昂莱大将
而昂山素季和她的盟友,名义上虽然是缅甸的最高领导,但实际上也仅仅只是缅甸的外交代表。并且军方领袖也同样有权进行外交,比如2021年军事政变的主谋者敏昂莱大将,就曾经出访欧洲。可以说,缅甸的民主改革,不过是徒有其名,虚有其表罢了。
虽然民主改革并未触及问题核心,但昂山素季也确实不是等闲之辈,在执政的数年间,她带着军方设置的脚镣跳舞,的确有所作为:顶住西方压力,对罗兴亚人实施高压政策;与中国改善关系,希望通过引入外资制衡军方;她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在缅甸国内不断胜选,使得军方控制的傀儡党派席位不断减少。
然而,也正是因为昂山素季的不断进取,最终引发了2021年的军事政变。军方傀儡党派的席位减少,使得军方在议会中逐渐失去对“修宪”的最终决定权。同时,
现今的军方领导人敏昂莱大将即将退休,却无法获得“退休后获得特赦”的保证。这让敏昂莱及一众军方高层陷入恐慌。
极度的不安之中,军方最终还是戳破了那层窗纸,再度回到了台前—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,也再度证明,缅甸军方从未远离舞台。
缅甸是一个通过改革而不断进取好转的“黄金处女之地”吗?
我们很难用一个正面积极的态度来回答这个问题。直到今时今日,
缅甸仍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落后经济体:
基础教育水平极低,7~15岁的人有一半是纯文盲,25岁以上的成年人仅仅只有1/3接受了完整的小学教育,根本无法培养产业工人;
根据2013年的首次失业率调查,失业率高达37%,七成人口被困农村,一半的劳动力只能从事农业生产,且有1/3的人口处于贫困线以下;
图 | 缅甸农产品市集
油气资源占到出口总额的三成,然而石油对外依赖却又超过五成;
境内拥有多条大河,水利资源丰富,然而少有水电站建设,至今通电率属于全世界最低。
图 | 自备多个发电机的公寓
对比周边邻国,缅甸距离“黄金处女之地”实在是有些遥远。